褪不去的底色

你无法改变本质，只能改变行为

第一章调色师

埃德温·克莱尔是伦敦最负盛名的肖像修复师，他的工作室位于科文特花园一栋乔治亚风格建筑的顶层。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工作台上，那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矿物颜料和古董画笔。

"克莱尔先生，这幅画对我很重要。"老妇人颤抖的手指轻抚画框，"这是我丈夫32岁时的肖像，被仓库漏水毁坏了。"

埃德温戴上放大镜，仔细观察油画上被水渍晕染的部分。画中年轻男子有着深邃的蓝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但右半边脸已经被褐黄色污迹侵蚀。

"我会让它重现光彩，霍华德夫人。"他露出一贯自信的微笑，"下周一就能完成。"

当工作室重归寂静，埃德温取出特制的溶剂。三年前，他在威尼斯一座修道院的藏书中发现了16世纪颜料大师卡罗·维斯康蒂的配方手稿。这种溶剂能溶解表层颜料而不损伤原作，是他的不传之秘。

溶剂棉签碰触画布的瞬间，异常发生了。本该只清除水渍的溶剂，却令整个肖像的面部颜料开始融化。

"这不可能..."埃德温惊慌地停手，但为时已晚。随着颜料流淌，肖像逐渐显露出另一张脸——阴鸷的眉眼，扭曲的嘴唇，右颊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电话铃突然响起，是霍华德夫人。

"克莱尔先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老妇人的声音透着不安，"那张肖像...其实不是我丈夫。是他失踪的双胞胎兄弟亚瑟。我丈夫生前坚持要保留这幅画，说这是他们家族必须面对的真相。"

挂断电话后，埃德温发现画框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无论多少颜料覆盖，暴戾终将浮现。"

接下来一周，埃德温疯狂工作试图修复最初的肖像，但每次尝试都会在几小时后重新显现那张狰狞的面孔。更诡异的是，工作室的其他画作也开始出现类似变化——19世纪的淑女肖像显露出妓院的背景；田园风景画中浮现出战争废墟。

第五天清晨，埃德温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开始扭曲。他惊恐地触碰脸颊，发现指尖沾上了黑色颜料。

"维斯康蒂的溶剂..."他突然明白，"它不是在修复，而是在揭示本质。"

埃德温连夜赶往威尼斯。在修道院地窖，他找到了维斯康蒂日记的最后一页：

"我创造的不是修复剂，而是真相之镜。人们总想掩盖本性，就像用颜料覆盖肮脏的墙壁。但本质无法改变，行为终会背叛内心..."

回到伦敦后，埃德温关闭了工作室。他将霍华德家的肖像连同发现的所有真相之作一同焚毁。在最后火光中，他仿佛看到每幅画都恢复了本来面目——美丽或丑陋，但都是真实的。

一年后，伦敦东区出现了一家名为"真实面孔"的小画廊。没有修复服务，只展出未被修饰的原创作品。店主是个总戴着手套的男人，有人说他手上的颜料印记再也洗不掉了。

每当有客人询问那些略显粗糙的画作时，埃德温就会指着墙上的箴言：

"我们无法改变灵魂的底色，但可以选择展示哪一面给世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