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拥抱
真正的富有，是孩子在你一无所有时依然拥抱你
秋日的下午，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人行道上。李文博站在法院门口，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三小时前，法官敲下法槌，宣告他的公司破产清算，所有资产被冻结，包括那栋位于市中心的豪宅。
"李先生，"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妻子申请了离婚和抚养权变更。根据目前的评估，您已不具备..."
"我知道了。"李文博打断他，声音干涩。他抬头看了眼曾经属于他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爸？"稚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用林阿姨的手机打的，妈妈说以后不能和你住了..."
十岁的儿子小宇声音里带着哭腔。李文博胸口一阵发闷，他想起上次见到儿子还是一个月前，匆匆塞给他最新款的游戏机就赶去开会了。
"小宇，爸爸现在..."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曾经叱咤商场的CEO，此刻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
"爸爸，你在哪？我想见你。"
李文博报了个公园的地址。那是个他们曾经常去的地方，在一切还没那么复杂之前。
公园长椅上，李文博数着口袋里最后的零钱——38元5角。他盯着自己的皮鞋，右脚的鞋尖已经开裂。三周前，这双鞋还是意大利手工定制，而现在，它是他唯一的鞋子。
"爸爸！"
小宇跑过来，书包拍打着后背。李文博站起身，本能地想摸钱包，才想起里面只剩几张废卡。
"饿了吗？爸爸带你去..."他尴尬地停住，看着对面油腻的小吃店招牌，"带你去买点吃的。"
小宇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林阿姨做了三明治，我给你留了一个。"
李文博接过还温热的盒子，手指微微发抖。三个月前，他还在米其林餐厅点着人均上千的晚餐，而现在，这个简陋的三明治让他眼眶发热。
"爸爸，你以后住哪里？"小宇咬着嘴唇问。
"我..."李文博看了眼手机，同事老张发来消息，说为他找了间出租屋，"会有地方住的。"
"妈妈说我们要搬去外婆家。"小宇踢着脚下的石子，"她说你现在是穷光蛋了。"
李文博苦笑。是啊，穷光蛋。昨天还有私人司机接送，今天却要挤公交；昨天助理安排好一切行程，今天连明天的早餐钱都要精打细算。
"小宇，"他艰难地开口，"爸爸可能...暂时不能给你买那些..."
"我不需要那些！"小宇突然大声说，吓飞了附近几只鸽子，"我只想要你回家！"
李文博愣住了。过去几年，他用昂贵的礼物弥补缺失的陪伴，以为那就是爱的方式。最新款的球鞋、限量版游戏机、国外夏令营...他以为这些能让孩子快乐。
"爸爸，你还记得吗？"小宇指着不远处的沙坑，"我小时候，你总在这儿陪我堆城堡。"
李文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时公司刚起步，他没多少钱，但有整个下午的时间陪儿子玩沙子。后来公司做大了，陪伴时间变成了银行账户里的数字。
"记得。"他轻声说，"你总要把城堡大门做成拱形的。"
小宇眼睛亮了起来："你还记得！"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李文博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儿子肩上——这是他唯一能给的温暖了。
"爸爸冷吗？"
"不冷。"李文博撒谎道。初秋的风已经带着寒意，但他更怕看到儿子担忧的眼神。
小宇突然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李文博僵住了——上一次拥抱儿子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让他习惯了保持距离，连对家人也是。
"老师说，拥抱能让人暖和。"小宇的声音闷在他胸前，"爸爸，你其实在发抖。"
李文博终于回抱住儿子，下巴抵在那柔软的发顶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为失去的财富，为即将分离的亲人，更为这个无条件爱他的孩子。
"小宇，"他哽咽着说，"爸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小宇抬起头，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泪水："不对，你还有我啊。"
这一刻，李文博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那些豪车、名表、社会地位，在孩子的拥抱面前不值一提。
"爸爸答应你，"他捧着小宇的脸，"我会重新开始，做一个...更好的爸爸。"
小宇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那你可以先送我回家吗？妈妈说必须在天黑前回去。"
李文博点点头，牵起儿子的手。38元5角刚好够打车的钱，他决定奢侈一次。
出租车停在前妻家门口时，林阿姨正焦急地张望。看到他们，明显松了口气。
"李先生，"她低声说，"太太说如果您来，不要..."
"我明白。"李文博苦涩地笑笑，蹲下身与小宇平视，"爸爸要走了。"
小宇又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次更用力："明天还能见面吗？"
李文博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林阿姨，轻声道："很快，爸爸保证。"
看着儿子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大门，李文博站在街灯下，影子拖得很长。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为了明天的公交，今晚得走回家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特别难过。因为在那空空如也的口袋里，好像还装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个孩子的拥抱和毫无保留的爱。这让他比拥有千万资产时更加富有。
路很长，但有了这个拥抱，他相信自己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