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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支撑者

清晨五点三十分,城市的边缘刚刚泛起鱼肚白。陈默推着他那辆改装过的三轮车,像往常一样在静悄悄的街头穿行。三轮车后部焊接着一个特制铁架,稳稳地托着三个大塑料桶,随着车身的轻微颠簸发出哐当声。

"老赵,今天又有这么多?"陈默停在巷子尽头那家小面馆后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褶皱的香烟递给正往外搬泔水桶的老板。

老赵擦了擦额头的油汗,接过烟夹在耳朵上:"老规矩。对了,前天你帮刘姐修水管的事儿,她让我谢谢你。"

陈默笑笑没说话,熟练地将泔水桶一个个搬到三轮车上。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家餐馆,他的工作服前襟已经洇出一片汗渍。很少有人知道,城市西南角十五家小餐馆的厨余垃圾,都是被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每天清晨默默运走的。

"陈哥!"清脆的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小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桶,"我妈熬的粥,让我给你送点。"

陈默局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谢谢你妈,小雨。我这儿脏......"

"哎呀,拿着吧。"小雨不由分说地把保温桶塞进陈默三轮车前筐里,"妈妈说要不是你每天帮我们收垃圾,还义务修水管修电线,我们这些小餐馆早关门大吉了。"

陈默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三年前他放弃了市区垃圾处理厂的管理职位,主动申请调来这个城市边缘地带做最基础的清运工作。因为这里的小餐馆承担不起正规垃圾处理的费用,经常陷入要么违规倾倒要么关门的两难境地。

"陈默!出事了!"急促的喊声突然从街尾传来。刘婶跌跌撞撞地跑来,"老孙家面馆的煤气罐漏了,他老伴还在里面!"

还没等刘婶说完,陈默已经甩下三轮车冲了出去。老孙面馆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邻居,但浓浓的黑烟从窗户里冒出来,谁也不敢靠近。

"他老伴腿脚不好,肯定在二楼!"有人喊道。

陈默冲进面馆前犹豫了一秒——十年前那场大火中,他正是因为冲进去救人,才失去了右手的三个手指。但下一秒,他已经用湿布捂住口鼻弯着腰钻了进去。

浓烟中,陈默摸索着爬上楼梯。二楼的温度明显高了许多,热浪灼烧着他的脸颊。在卧室角落里,他发现了已经昏迷的孙老太太。陈默用残缺的右手和健全的左手拼尽全力,将老人抱了起来。

下楼的路比上楼艰难百倍。陈默感到肺部火辣辣的疼,视线被浓烟模糊。就在他几乎支撑不住时,他听到了消防车的警笛声......

一周后,城市晚报上刊登了一篇报道《无名英雄的十年救赎》,讲述了陈默十年前在化工厂火灾中勇救同事却落下残疾,如今又再次救人的事迹。记者在最后写道:"这位默默减轻着十五家小餐馆负担的清运工,从不是无用之人。"

当记者辗转找到正在修理三轮车的陈默时,他只是说:"我做的事没什么特别的。当你能减轻别人的一点负担的时候,就去做。"说完他又低头继续拧紧那颗松动的螺丝,残缺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扳手,仿佛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在城市的另一端,十五家小餐馆的老板们正聚在一起。他们面前放着一个手写的名单,上面详尽记录着过去三年陈默为每家店免费修理过的物品、代垫过的垃圾处理费,以及无数次顺手帮忙的琐事。

"我提议,"老赵站起来说,"咱们把陈默的事迹报上去,争取给他评个'城市好人'。"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陈默,正推着装满厨余垃圾的三轮车行驶在夕阳下,被镀上一层金边的身影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就像他默默铺展在这片社区里的那些看不见的善意与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