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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花期

爱永远不会嫌晚


深秋的巴黎蒙马特高地,落叶铺满蜿蜒的石阶。年过六旬的伊莎贝尔推开"遗忘书店"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越的声响。她摘下驼绒围巾,灰白发丝间别着的矢车菊发卡在灯光下泛着微蓝的光泽。

"您要找的《追忆似水年华》第七卷到货了。"年轻店员从梯子上探出身,"不过有位先生刚预订了最后一本。"

伊莎贝尔的指尖在书脊上流连。三十年前在索邦大学读书时,她曾与初恋情人约定要共同读完这部巨著。后来他去了非洲医疗援助,飞机失事的消息传来时,第七卷正好出版。

"请允许我放弃这次预订。"身后响起低沉的男声。转身时,伊莎贝尔看见银灰色西装的老人举着牛皮纸包裹的书,"当年我答应过要和她一起读结局。"罗伯特眼角的皱纹里蓄着晨露般的微光,左胸口袋插着褪色的钢笔——正是1983年她送给他的毕业礼物。

二楼的咖啡区飘着肉桂香气。罗伯特从钱包取出泛黄的照片:暴雨中的巴黎圣母院前,年轻的他用西装外套为女孩挡雨,两人怀里紧抱着前六卷《追忆似水年华》。"你离开后,我收集了所有版本的第七卷。"他翻开扉页,露出二十多个不同年份的购书日期,"每年今天都买一本,想着也许能遇见你来取书。"

暮色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伊莎贝尔颤抖的手背上投下光谱。她解开随身携带的珐琅怀表,夹层里藏着她从未示人的秘密——张未寄出的明信片,背面写着1995年在突尼斯医院临终的罗伯特其实活了下来。当她辗转赶到时,护士却说遗体已被家属运走。

"那时无国界医生组织遭袭,我被误列入死亡名单。"罗伯特搅动着早已冷掉的咖啡,糖块在杯底裂成雪花状,"等康复后去伦敦找你,你公寓窗前却摆着百合花..."法国人用白色百合悼念逝者的习俗,让两个活着的灵魂彼此祭奠了半生。

夜雨悄然而至。罗伯特从公文包取出牛皮笔记本,里面整齐贴着伊莎贝尔担任战地记者时期的所有报道剪报。"去年在阿尔及利亚旧货市场找到这个,"伊莎贝尔突然取出本破旧的《非洲植物图鉴》,扉页有罗伯特当年留下的电话号码,墨迹被泪水晕染成模糊的星空,"其实我每次去危险战区,都偷偷把这个号码留给当地联络人。"

凌晨打烊时分,老唱片机突然播放起《玫瑰人生》。罗伯特弯腰行礼时假肢发出轻响,伊莎贝尔红着脸搭上他的肩。他们在积满时光尘埃的书架间旋转,犹如两片终于相遇的银杏叶。窗外,塞纳河上的晨雾正在消散,初阳给十八区的屋顶镀上金边。

两个月后的圣诞夜,罗伯特在第七区公寓里点燃壁炉。伊莎贝尔戴着老花镜,正在给新买的《追忆似水年华》全集包书皮。"慢点读,"他往红茶里加了一勺她最爱的薰衣草蜜,"这次我们有整个余生来看完结局。"炉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摆满旧书的墙上,那轮廓依稀还是当年索邦大学里那两个躲在图书馆角落偷吻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