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卖的药

生活是关于产生影响，而不是赚钱

江城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林默裹紧了有些发白的旧羽绒服，站在第五医院的走廊上，看着护士粗暴地给母亲换药时皱起的眉头，心脏像是被人捏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纸。

"林先生，再交两万押金吧，不然下周的治疗..."护士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药房里，林默机械地整理着货架。这家小药店的老板是个精明的商人，总喜欢把快过期的药摆在显眼位置。"小林，把那些刚到的抗癌药摆后面去，贵着呢，买的人少。"老板叼着烟指挥道。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走进了药店。他戴着一顶褪色的鸭舌帽，手里捏着一张发黄的药方。"同志，这个药..."

林默接过药方，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那是一张抗癌药物的处方，正是老板特意交代要"藏"起来的昂贵药品。

"这药...3280一盒。"林默的声音有些发涩。

老人浑浊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包，"我...我只有八百多..."

林默看着老人数钱的样子，想起了病床上的母亲。他鬼使神差地从柜台下拿出一盒药，又迅速从自己钱包里抽出一叠钱，和那盒药一起塞进了塑料袋。

"大爷，我们这正好有活动，打二折，八百够了。"

老人呆住了，随即眼眶发红，反复道谢。林默只是笑笑，目送他离开。药店的监控早就坏了，这是他和老板都知道的秘密。

那天晚上，林默回到家，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信——母亲的最新检查报告。医生潦草的字迹写着："病情恶化，建议立即使用进口靶向药，每月费用约4万元..."

次日清晨，林默被药店的电话惊醒。老板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刺来："你今天不用来了！监控恢复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站在药店门口，林默迷茫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大学学的是药学，曾经也梦想过研发救命的药物。但现在，他只是一个付不起母亲医药费的失业者。

转角处，那家名为"明德"的制药公司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林默想起大学同学张明就在那里工作，便拨通了电话。

"老同学！正好我们实验室缺人，来试试？"张明热情的声音让林默看到了一丝希望。

明德制药的实验室比林默想象中还要先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在忙碌，各种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张明兴奋地向他展示他们的最新项目——一种新型抗癌药。

"这药效果是现有药物的三倍，但成本只有十分之一！"张明骄傲地说，"下个月就要上市了。"

林默戴上手套，开始帮忙整理实验数据。但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动物实验的数据被明显修饰过，副作用报告也被刻意弱化。更可怕的是，有几位早期试用患者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记录，但这些都被单独归档，标记为"特殊情况"。

"张明，这些数据..."

"别管那些，"张明打断他，"公司下个月就要上市了，股东等着分红呢。一点小问题，上市后再慢慢解决。"

那一夜，林默失眠了。他想起药店里的老人，想起病床上的母亲，想起那些可能因为这种药而受害的无辜患者。

三天后，林默做出了决定。他拷贝了所有原始数据，匿名发给了药监局和媒体。然后，他平静地递交了辞呈。

明德制药的股价在消息曝光后一泻千里。张明红着眼睛找到他："你疯了吗？你知道你毁了多少人的利益吗？包括你自己！现在没有制药公司会要你了！"

"我知道。"林默收拾着办公桌，声音平静，"但我更知道，那些药是要进入病人体内的。"

失业后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艰难。母亲的病情持续恶化，医院又一次次催促缴费。林默开始做各种零工，送外卖、发传单、工地搬砖...只要赚钱，他什么都干。

一个雨夜，林默浑身湿透地回到家，发现门口站着那位曾经在药店遇到的老人。老人身后，还有几位陌生人。

"林医生，"老人颤抖着握住他的手，"我们是'生命之光'患者互助会的。听说你的事...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原来，这些都是一些用不起正规药品的癌症患者。他们听说林默精通药学，想请他帮忙从正规渠道购买原料药，然后指导他们安全使用。

"这不合法..."林默本能地想要拒绝。

"但这是救人。"老人说，"我们不想死。"

林默的房间里很快堆起了各种化学仪器。他开始研究如何将原料药配制成安全有效的制剂，常常工作到凌晨。虽然没有报酬，但每当看到患者们拿到药时感激的眼神，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深夜，警察敲响了林默的房门。

"林默先生，你涉嫌非法制药..."

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时，林默意外地平静。他看着桌上未完成的配方，只担心那些等着药的患者该怎么办。

法庭上，公诉人严厉指控他的违法行为。"被告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配制药物，严重危害公共安全..."

轮到林默发言时，他看了看旁听席上坐满的患者和家属，缓缓说道："我知道我做的是违法的事。但我更知道，那些正规渠道的药，他们买不起；而那些他们买得起的药，不一定能治病..."

法官是个严肃的中年人，听完所有陈述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判决出乎所有人意料：社区服务三百小时，缓刑一年。

"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官说，"但你必须停止非法制药。"

走出法院时，一群记者围了上来。闪光灯下，林默眯起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故事已经引起了广泛关注。

一周后，江城大学医学院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一个正规药物研发项目的工作机会，专门研发廉价抗癌药。

"我们看了你的配方思路，很有价值。"院领导说，"虽然方法不对，但你的初衷值得尊敬。"

项目启动那天，曾经的药店老板、明德制药的张明，甚至那位法官都来了。更让林默惊讶的是，几家大型制药公司表示愿意提供资金支持。

"不亏本的生意没人做，但做了正确的事总会有人支持。"张明有些尴尬地说，"我...我想为之前的那些事道歉。"

林默母亲的病情在新药试验中得到了控制。虽然工资不高，但林默第一次感到了踏实。每当看到实验室里那些忙碌的身影，他都会想起那个雨夜站在他门前的老人。

药最终研发成功了，价格只有市场同类产品的三分之一。发布会上，有记者问林默为什么坚持走这条路。

"因为生活不是关于赚钱，"他看着台下的母亲和那些曾经帮助过的患者，声音有些哽咽，"而是关于你给别人的人生带来了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