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之下
梦想,就是一种计划形式
2023年夏末的深圳,暴雨冲刷着南山科技园的玻璃幕墙。陈砚舟站在空荡荡的发布会现场,LED屏幕上"星图AI芯片全球首发"的字样正在循环播放。距离原定开场还有四小时,投资总监刚刚在电话里宣布撤资。
"他们说这是场注定失败的豪赌。"他将冷掉的咖啡倒进绿萝盆,叶片在褐色液体中微微颤动。办公桌上散落着五年前的商业计划书,扉页还印着稚嫩的宣言:要让中国芯片在太空领域实现零的突破。
这个梦想诞生在更早的深夜里。2015年航天展上,还是博士生的陈砚舟摸着返回舱灼烧过的外壳,听到美国工程师对中科院研究员说:"没有自主芯片,你们永远只能做组装工。"那时他攥紧口袋里刻着"星辰大海"的U盘,里面存着异构计算架构的雏形。
实验室的蓝色窗帘突然被掀开,抱着电路板冲进来的女孩打断回忆。"老陈!三号测试组的数据异常不是硬件问题,"林昭的眼镜滑到鼻尖,"是量子隧穿效应导致的概率云扰动,我们需要重新设计屏蔽层。"
陈砚舟望着这个当初在IC设计大赛上认识的搭档。她总穿着褪色格子衬衫,却能精准定位最微妙的信号噪声。此刻她背后窗外,腾讯大厦的霓虹正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
"还记得北斗三号发射失败那次吗?"林昭突然说。2017年那个冬夜,他们蜷缩在紫金山天文台的观测站,看着失控的火箭轨迹在监控屏上划出刺目红线。彼时刚成立的星图科技只有六个人,却接下了某研究所的抗辐射芯片订单。
当时所有人都劝他们改用成熟架构。"但如果我们永远在既定框架里迭代,就突破不了冯·诺依曼瓶颈。"陈砚舟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林昭立刻在白板上画出了三层冗余验证模型。那套方案后来成为星图EDA软件的核心算法。
走廊突然响起行李箱滚轮声。抱着纸箱的财务主管探进头:"陈总,服务器机房的电费..."话音未落,穿着深灰西装的陌生男人跨进办公室。他袖扣闪着暗蓝的光,让陈砚舟想起卡西尼号拍到的土星环阴影。
"我是周明远,做卫星通讯的。"男人将淋湿的羊绒外套搭在椅背,"你们在《半导体学报》发的论文很有意思——关于用蒙特卡洛树搜索优化芯片布局。"
林昭突然站直身体:"您注意到我们的容错机制了?那套模型能降低23%的量子比特错误率。"
"但需要匹配特定的封装工艺。"周明远抽出浸湿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露出NASA的logo,"我祖父参与过阿波罗导航计算机研发,他说真正的航天级芯片,必须在图纸阶段就规划好每个晶体管的命运。"
暴雨敲打玻璃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陈砚舟看着对方在图纸上画出分形结构:"就像登月计划要分解成37万个子任务,梦想需要被拆解成可执行代码。你们有最优秀的架构师,"他指向林昭,"但还缺个能把光年换算成毫米的人。"
三个月后,陈砚舟站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观测台。大屏上显示着"星图-T1"芯片在近地轨道的实时数据。周明远设计的九宫格路线图还贴在他床头:第一年完成抗辐射验证,第二年对接商业卫星公司,第五年登陆木星探测器。
"很奇怪是吧?"林昭调试着地面接收器,"当初我们觉得造芯片就是造梦,现在才发现,梦想其实是无数个甘特图的嵌套。"她背后的屏幕上,纠错码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节奏跳动。
远处传来倒计时。长征五号火箭喷出的火焰照亮戈壁滩的砾石,陈砚舟想起那个暴雨夜周明远说的话:"阿波罗计划最伟大的不是把人类送上月球,而是证明看似虚无的梦想,可以用微分方程分解成两百万个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