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特快专递
每个愚人节的恶作剧都提醒我们用笑声生活
时钟指向下午三点时，杜明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他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抓起手机翻看日历——距离那个包裹寄出已经整整六小时，按照同城快递的速度，此刻应该已经送达。
落地窗外传来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他扯开百叶窗，看见穿着蓝白制服的医护人员正从对面写字楼抬出担架。那个歪倒在担架上的身影穿着墨绿色西装，领口还别着金丝雀造型的胸针。
杜明手中的马克杯摔在地毯上，深褐色的咖啡渍像条蜿蜒的蛇。
"叮咚"。
门铃在此时响起。杜明机械地转动门把手，浑身湿透的快递员递来签收单，背后是暴雨中闪烁的霓虹灯。"林先生加急件，要求您亲自拆封。"年轻快递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制服胸口绣着的"愚人节特快"字样被水浸得发亮。
这不对劲。杜明盯着快递单上熟悉的字迹，那是他今早亲手填写的寄件人信息——收件人本该是十七楼律师事务所的林森，此刻却变成了他自己的名字。包装盒四角镶嵌着黄铜齿轮，盒盖上用火漆印着滑稽的兔子笑脸，正是他精心准备的愚人节道具。
"林森呢？"杜明的声音在发抖。
快递员露出困惑的表情："客户要求改地址时特别强调，说您看到盒子就会明白。"他指了指盒盖内侧的便签，褪色的钢笔字龙飞凤舞地写着："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准备整蛊道具——2017.4.1"
记忆突然倒带回三年前的雨天。彼时刚入职快递公司的杜明，在愚人节接到送往殡仪馆的"骨灰盒"。当他战战兢兢推开停尸间的门，却看见二十几个同事举着彩炮齐喊"欢迎菜鸟"。带头恶作剧的林森笑得直拍棺材盖，胸口的金丝雀胸针在冷光灯下振翅欲飞。
"这是报复。"杜明撕开包装的手指在颤抖。盒内弹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整蛊蟑螂，而是个老式胶卷相机。取景框里黏着张泛黄的照片：2019年愚人节，他和林森在跨江大桥护栏外悬挂"前方塌方"的警示牌，路过的公交车司机吓得急刹车，他们却蹲在绿化带里笑出眼泪。
相机突然自动过卷，快门声惊得杜明差点脱手。新吐出的相纸上，林森正躺在急救床上比剪刀手，旁边潦草地写着："这次你赢了，但明年我会在ICU等你。"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时，杜明终于明白火漆印章的玄机。被雨水泡软的兔子笑脸下，藏着行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小字：仁和医院急诊科308室。当他抱着湿漉漉的包裹冲进病房时，林森正用打着石膏的左手往护士口袋里塞会学猫叫的血糖仪。
"你疯了吗！"杜明把CT报告拍在床头柜上，"三根肋骨骨裂还敢乱动！"
"比起这个，"林森晃了晃缠着绷带的右手，"你往快递盒里装弹簧拳套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左撇子的风险？"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在杜明惊慌失措地按呼叫铃时，从枕头下摸出个小盒子，"咳咳...愚人节快乐。"
天鹅绒首饰盒里躺着枚金丝雀胸针，鸟喙部位是个微型录音机。按下播放键，林森虚弱却得意的声音流淌而出："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成功骗过了主治医师。其实CT报告是PS的，石膏是道具，而你现在需要转身看看门口——"
病房门应声而开。二十多个快递员举着彩炮涌进来，杜明这才注意到他们制服上都别着同款兔子徽章。人群最后方，本该在急救的护士摘下口罩，露出杜明直属上司的脸。
"年度最佳整蛊奖属于308床！"上司将镀金的弹簧拳套奖杯塞给目瞪口呆的杜明，"顺便提醒你，真正装有拳套的包裹还在十七楼等着签收。"
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霓虹灯在积水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打翻的彩虹糖罐。杜明望着病床上冲他挤眼的男人，突然想起七年前初遇时的场景。那时他刚经历裁员，把求职简历错投到整蛊道具公司，是林森在愚人节当天扮成面试官，用会喷火的公文包把他逼到窗边，却在最后时刻大笑着递来录取通知书。
"知道为什么年年整你吗？"林森扯开病号服，露出贴在胸口的发热贴，"七年前你坐在天台上啃冷汉堡的样子，像极了被雨淋透的流浪猫。"他转动金丝雀胸针，鸟眼中射出全息投影：2017年4月1日，杜明蹲在顶楼栏杆外，脚边散落着被拒信塞满的公文包。
杜明感觉眼眶发烫。原来那些看似过火的玩笑，都是拽住他衣角的隐形绳索。当生活变成沉重的铅块时，总有人坚持往里面充入氢气，哪怕自己会被带得踉跄。
"明年该我策划了。"他按下胸针的录音键，"不过在此之前——"突然响起的警报声中，护士长举着真正的CT报告冲进来，投影仪上的骨骼三维图显示着货真价实的骨裂痕迹。
彩带与医嘱齐飞的病房里，两个男人在仪器的嘀嗒声中笑出眼泪。窗外的城市霓虹渐次亮起，像上帝随手撒了把跳跳糖。在这个谎言与真心交织的节日里，每个恶作剧都是暗号，提醒困在成人躯壳里的孩子：生活这场大型密室逃脱，唯有笑声能照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