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膜
不要害怕做与众不同的自己,走自己的路
林小满从出生起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颜色。
当她第一次指着产房天花板说"紫色小人在跳舞"时,护士们吓得打翻了消毒盘。那些流动的、半透明的生物漂浮在空气中,只有她能看见它们皮肤上闪烁的星尘。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跑遍全国医院,最终在301医院的诊断书上看到一行字:先天性虹膜异常导致的联觉症。
十二岁那年,林小满在美术课上掀翻了颜料盒。她颤抖着指向同桌男生头顶盘旋的暗红色章鱼触须,那些粘稠的恶意正不断滴落在地板上。"他说谎!"她尖叫着后退,"他书包里藏着偷来的手机!"整个教室鸦雀无声,直到班主任从男生书包夹层里翻出失窃的三星折叠屏。
从此她成了全校闻名的"怪物"。课桌里被塞满死蟑螂,卫生间门锁永远被胶水封死,最可怕的是每天清晨走进教室时,五十多双眼睛上方翻涌的各色雾霭——嫉妒的靛青、嘲弄的灰褐、恐惧的铅白,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酸雨浇在她单薄的校服上。
"装正常很难吗?"母亲第三次把抗抑郁药碾碎拌进粥里,"医生说只要坚持治疗......"陶瓷勺撞在碗沿发出刺耳的声响,林小满盯着母亲咽喉处缠绕的藤蔓状靛蓝色纹路——那是常年压抑的愤怒化成的实体。
转机发生在高二的雨季。那天她逃课躲在美术馆后巷,用捡来的粉笔在潮湿的墙面上涂抹:靛青色的嫉妒化成食人鱼群,铅白色的恐惧凝成冰棱,灰褐色的嘲弄堆积成腐烂的蘑菇云。突然有把黑伞遮住飘落的雨丝,伞柄上缠绕着罕见的金绿色藤蔓——那是好奇的颜色。
"这些是情绪吗?"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俯身细看墙上的涂鸦,"我是苏砚,新来的美术老师。"他袖口沾染的钴蓝色让林小满想起深海,那是种沉静的智慧。
苏砚的地下画室堆满奇异的装置:用渔网兜住的玻璃瓶里封存着晚霞碎片,生锈的齿轮组拼成会呼吸的机械心脏。当林小满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虹膜在显微镜下呈现出的银河状神经脉络时,苏砚正在调试用旧钢琴改造的色谱仪。"你的眼睛不是缺陷,"金属探针在玻璃片上溅起细小的虹彩,"是通向真实世界的棱镜。"
秘密画展筹备到第三个月,班主任带着教导主任破门而入。颜料被泼洒在精密的仪器上,林小满死死护住那幅尚未完成的《情绪海洋》,画布上翻涌的浪涛正逐渐褪成苍白的死灰。"这种邪门歪道能考上美院?"班主任张老师头顶盘旋的暗紫色蝙蝠群发出刺耳尖啸,"明天叫你家长来!"
母亲在校长室鞠躬时,后颈浮现出更多靛蓝色藤蔓。林小满突然看清那些藤蔓末端连结着无数细小的锁链——全都拴在自己手腕上。当晚她砸碎药瓶,用玻璃碴在手臂刻下带血的色谱。当苏砚在急诊室找到她时,少女正盯着输液管里流动的琥珀色光芒:"这是您第十三次说谎时瞳孔扩散的颜色。"
全市青少年艺术大赛决赛当天,林小满带着绷紧的左手登上舞台。评委席上的张老师冷笑凝固在看见装置的瞬间——三百六十五个玻璃培养皿悬浮在钢丝网上,每个器皿都盛放着不同颜色的胶状物,标签上写着"月考作弊的赭石""初恋心动的樱粉""亲人离世的鸦青"。当紫外线灯亮起的刹那,整个展厅下起了彩虹雨。
"这不是艺术!"张老师拍案而起,头顶蝙蝠群撞碎了两盏射灯。骚乱中林小满启动最后的开关,所有颜色突然开始逆向流动,在中央汇聚成旋转的纯白光球。评审席传来惊呼,几位评委慌忙摘下眼镜擦拭——那些顽固的白内障竟然在强光中消融了。
颁奖典礼被安排在雨后的清晨。林小满站在美术馆露台,望着城市上空漂浮的亿万色块。母亲悄悄走近时,她注意到那些靛蓝色藤蔓正在晨光中褪成温柔的浅绿。"医药代表的工作我辞了,"母亲递来温热的豆浆,"昨天有位眼科专家联系我,说想研究你的虹膜......"
少女笑着摇头,任风吹散长发间凝结的细小彩虹。远处苏砚正在调试新的装置,他手中的光谱仪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在城市的霾云深处,第一缕真实的阳光正穿透雾霭,在无数人眼中种下星星点点的璀璨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