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与霓虹
只有在字典里，成功才排在工作之前
落地窗外暴雨倾盆，林夏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第三次修改新季口红广告提案，而总监的批注依然刺眼："缺乏灵魂的拼贴品。"
茶水间的镜面映出她泛青的眼圈。三个月前空降创意部时，她是举着戛纳广告节银奖杯的明星新人，此刻却连本土美妆品牌都对她关上大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背面的烫金字母——那是前男友分手时扔下的嘲讽："你字典里永远只有'S'没有'W'"。
打印机突然发出嗡鸣，吐出一叠带着油墨香的资料。林夏正要转身，却瞥见最上方《雪绒花系列全案策划》的标题。这是总监亲自操刀的项目，此刻正大剌剌敞开着产品定位分析页。
"天然雪域植萃概念..."她喃喃重复着关键词，指甲在"冰川蓝"色号标注处留下月牙形凹痕。当监控摄像头红灯熄灭的瞬间，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提案会上，林夏的PPT在投影幕布绽开漫天风雪。当她说出"让双唇成为最后一片净土"的slogan时，总监捏着钢笔的手骤然收紧。她看着客户代表眼里的惊艳，忽然想起大学时把室友论文署上自己名字的那个雨夜。
庆功宴的香槟还没喝完，危机就在凌晨两点爆发。微博热搜#雪绒花抄袭#后面跟着爆裂的火焰符号，对比图清晰展示着她的方案与日本小众品牌三年前企划的重合度。更致命的是，有人扒出该品牌创始人正是总监留学时的同窗。
"公司监控显示你在非工作时间单独进入过档案室。"人事部长推来解约协议时，玻璃幕墙外的朝阳正把城市镀成金色。林夏抱起纸箱走进电梯时，听见清洁阿姨用方言嘀咕："现在的年轻人总想走捷径咧。"
地铁通道里，卖唱青年沙哑的声线撕开潮湿空气。林夏蜷缩在长椅上，手机屏幕显示着母亲第七个未接来电。她鬼使神差点开尘封的邮箱，未读邮件里躺着巴黎美妆展的邀请函——收件时间正是她剽窃企划的那晚。
墨绿色词典从纸箱滑落，内页飘出张泛黄便签。那是已故父亲的字迹："小夏，当年我花三年考出高级技师证时，厂里却开始流行买假资格证。但你看，现在那些机床还在，投机者早不见了。"便签背面粘着张老照片，父亲在车床前擦拭汗水的模样，与字典里"work"词条的插图惊人相似。
三个月后，郊区厂房改造的办公室里，林夏正往模特手臂上涂抹第十四种试色剂。二手空调喷着白雾，窗外梧桐叶在秋风中簌簌作响。当"朝露色"在晨光中泛出微妙珠光时，蹲在旁边的客户突然抓住她的手："这就是我要的故事感！"
发布会当天，林夏看着大屏上蜿蜒的青苔小径与沾露花瓣，听见有人议论："听说这姑娘被大公司封杀后，跑去云南深山找了半年植物染料。"镁光灯骤然亮起时，她对着镜头举起随身二十年的旧字典，翻开的那页用荧光笔标着："success——源于拉丁语'succedere'，意为'接续而来'"。
后台突然传来骚动。曾经的总监捧着花束出现，袖口露出住院手环："化疗时看了你的专访，当年我确实给过老同学企划案参考..."他颤抖着指向字典："能借我查个词吗？"
林夏将字典翻到W开头的部分。两人看着"work"词条下新增的铅笔注释："所有奇迹的隐形标点"，相视一笑。窗外，初雪正轻轻落在霓虹灯牌上，将"夏至工作室"几个字映得晶莹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