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塔
为他人创造光明自然照亮我们之路
2075年深冬，最后一座光伏塔轰然倒塌时，我正蜷缩在第七区的废弃地铁站里调试光能转换器。全息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突然暗下去，怀特工业的黑色飞艇正从高空投下燃烧弹，将那些试图收集月光的贫民窟照得亮如白昼。
"艾琳博士，您还有二十分钟撤离。"耳麦里传来机械管家的提醒。我抹了把脸上的机油，把新研发的微型核聚变装置塞进破旧的帆布包。那些裹着防辐射毯的流民正在隧道深处沉睡，他们不知道这座地下城的氧气循环系统将在黎明前停摆——就像他们不知道我卖给怀特工业的光能转换技术，会让地表温度以每年3℃的速度攀升。
地铁闸门被激光切开时，我正把最后一个转换器安装在通风管道里。穿黑色战术服的雇佣兵像潮水般涌进来，领头的是怀特工业的首席执行官凯斯·怀特。他踩着满地玻璃碎屑走近，定制皮鞋在混凝土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
"你该知道偷窃公司资产的下场。"他举起我的设计图纸，全息投影里漂浮着改良版转换器的三维模型。这个版本能将光污染转化为清洁能源，代价是让现有能源巨头的利润缩水70%。
雇佣兵的镭射枪口抵住我的太阳穴时，隧道深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裹着褪色毛毯的小女孩从阴影里钻出来，她空洞的蓝眼睛转向声源方向，裸露的脚踝上布满辐射灼伤的疤痕。
"那是索菲亚，三个月前地表辐射病的幸存者。"我盯着凯斯领口的家族徽章，那上面还沾着上周镇压暴动时的血迹，"她的视网膜神经被过量紫外线烧毁了。"
凯斯做了个手势，雇佣兵立即调转枪口。小女孩似乎察觉到危险，突然举起怀里的铁皮罐子："这是艾琳姐姐给的星星！"罐中漂浮着几十个米粒大小的光球，那是我用报废转换器改造成的微型冷光源。
当第一声枪响在隧道炸开时，我扑倒了索菲亚。光球罐子摔碎的瞬间，幽蓝的冷光如同星河倾泻。凯斯突然发出惨叫——那些接触到他皮肤的光粒子正在吞噬合成纤维西装，暴露出皮下植入的机械骨骼。原来这个声称要"用科技拯救人类"的能源大亨，早在五年前就把自己改造成了半机械人。
"你居然在冷光源里加了电磁脉冲..."凯斯的脸部装甲开始熔解，露出齿轮咬合的金属下颌。我抱着索菲亚滚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设备过载的爆炸声。小女孩在我怀里颤抖，她看不见那些追兵正在被反噬的冷光烧成焦炭，却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
我们在排污管道里爬行了四小时，索菲亚的呼吸越来越轻。当终于钻出地面时，暴雪中的晨光刺痛了我的眼睛。远处，上百座光能转换塔正在晨雾中闪烁，像一片倒插在大地上的水晶森林。那是怀特工业按照我的原始设计建造的能源帝国，每座塔都在昼夜不停地抽取大气层的光粒子。
"姐姐，下雪了吗？"索菲亚突然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我这才发现她的瞳孔正在渗出黑色黏液——这是视网膜细胞彻底坏死的征兆。最新型的转换器原型机就在我的帆布包里，只要接入城市电网，就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净化整个北半球的辐射云。
但凯斯临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你以为改良技术就能拯救世界？那些贫民窟的老鼠早就进化出抗辐射基因了，真正需要保护的是..."
风雪中传来引擎轰鸣，三架印着怀特工业标志的武装直升机正在逼近。我握紧索菲亚冰凉的手，看向地平线处微微发亮的云层。晨光在转换塔群间折射出诡异的虹彩，就像二十年前那个下午，我在实验室发现光粒子分裂现象时看到的奇迹。
"抓紧我。"我把转换器原型机贴在最近的输电塔上，纳米导线瞬间攀上生锈的金属支架。索菲亚突然睁大溃散的眼睛，她残缺的视神经竟对强光产生了反应。当第一个光球从塔顶升起时，武装直升机突然集体转向——他们不敢击毁这座即将净化整个能源网络的中枢塔。
七十二小时后，全球媒体都在播放那段震撼影像：数以万计的冷光源从北美大陆辐射开来，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划过天际。那些被财团垄断的光粒子终于回归大气层，在平流层形成永久性极光带。而我坐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临时医院里，看着索菲亚的眼部扫描图——新生视神经正在沿着冷光源的波长重新生长。
"原来你早就发现转换器会诱发机械体排斥反应。"联合国特使递给我诺贝尔奖提名文件时，指着窗外正在拆除的转换塔，"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公开技术？"
病床上的索菲亚突然转过头，她的瞳孔已经能捕捉到窗外的极光。当第一个完整的微笑在她脸上绽放时，我想起二十年前导师的遗言：真正的光明不会臣服于任何一座高塔，它只会在传递的过程中愈发璀璨。
此刻，极光正在治愈千万个"索菲亚"的视网膜，而怀特工业的机械改造人正在集体逃亡。那些被释放的光粒子穿梭在大街小巷，像无数个自我复制的希望，在治愈他人的同时，也为迷途者照亮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