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方程式

总有更好的办法

莱昂·卡森教授盯着实验室白板上的方程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荧光笔的墨迹在紫外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像一条毒蛇缠绕着他的研究成果。这个量子隧穿效应的新模型本该是他问鼎诺贝尔奖的入场券，可连续三天的验算却得出同一个荒谬结论：按照这个公式，人类意识可以脱离肉体存在。

"这不可能..."他咬着拇指指甲，白色实验服袖口已经沾满了咖啡渍。窗外，麻省理工学院的钟楼敲响了午夜十二下。

助手艾玛推门进来，金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圈。"教授，我又核对了一遍数据，"她将平板电脑递过来，"结果没变。"

莱昂突然将白板擦狠狠砸向墙壁。"该死！我们要的是可控量子态，不是通灵术！"金属擦撞击墙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艾玛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她平静地捡起白板擦，"也许...问题不在计算过程，而在初始假设？"

"什么意思？"

"您坚持用玻尔模型作为基础，但或许...总有更好的办法。"艾玛调出全息投影，一组全新的变量在空气中旋转。"我尝试引入弦论中的膜宇宙概念..."

莱昂眯起眼睛。投影中的公式优雅得令人心痛，完美避开了所有悖论点。他突然意识到，三十二岁的艾玛·陈可能比她诺贝尔奖导师的导师更聪明。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个的？"

"昨晚您睡着后。"艾玛嘴角微微上扬，"顺便说，您打呼噜的声音很适合作为白噪音。"

次日清晨，校园里弥漫着咖啡和晨露的气息。莱昂正要去实验室时，被系主任麦考伊拦在走廊。"卡森！国防部的人找你，"这个一向和善的老人此刻面色凝重，"他们问起你的量子意识研究。"

莱昂的血液瞬间凝固。上周五的学术研讨会上，他只字未提那个危险的发现。

实验室里，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翻阅他的笔记。高个子自我介绍叫德克尔，矮个叫莫里斯，都戴着看不出品牌的黑框眼镜。

"有意思的理论，"德克尔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划过白板，"意识可转移性。DARPA会对这个很感兴趣。"

"这只是数学游戏，"莱昂挡在艾玛的投影仪前，"离实用差得远。"

莫里斯笑了，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卡森教授，1957年他们也这么说晶体管。"他递来一张黑色名片，"明天上午十点，林肯实验室见。带上你的...助手。"

等两人离开，艾玛立即启动安全协议，实验室所有设备开始格式化。"他们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抖。

莱昂盯着窗外。一只乌鸦停在钟楼指针上，像不祥的逗号。"研讨会后有三个人找我要过数据...生物系的赵教授，数学系的戈尔茨坦，还有..."他突然转向艾玛，"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在国防分析研究所工作？"

艾玛的脸刷地白了。"我们已经分手三个月了。"她快速敲击键盘调出监控，"等等...上周四有人进入过实验室。"

监控画面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用门禁卡刷开了实验室大门。虽然刻意避开摄像头，但那人左手腕上的梵文纹身清晰可见——艾玛前男友的标记性特征。

"我需要离开一阵子。"艾玛突然开始收拾背包。

"去哪？"

"缅因州有间木屋，我叔叔的。"她塞给莱昂一张纸条，"如果三天后我没联系你，打开MIT主服务器根目录下的'薛定谔的猫'文件夹。"她踮脚吻了教授脸颊，"记住，总有更好的办法。"

莱昂没来得及追问，艾玛已消失在消防通道。他转身时，发现德克尔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状物体。

"可惜，"德克尔叹气，"我们本可以文明解决的。"

莱昂冲向工作台，那里有他偷偷组装的量子纠缠报警器。但莫里斯的速度更快，某种高压电流击中了教授的后颈。世界在剧痛中陷入黑暗。

醒来时，莱昂发现自己坐在林肯实验室某个地下房间里，面前是巨大的环形屏幕，显示着各种脑波图像。德克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简化了你的公式，卡森教授。不再需要完整的意识转移...只要提取特定记忆就够了。"

屏幕切换，出现艾玛被束缚在医疗椅上的画面。她额头贴满电极，嘴角有血迹，但眼神依然清明。当看见监控摄像头时，她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食指与拇指圈成零，其余三指伸直。

莱昂的心脏狂跳。这是他们讨论方程式时的暗号：∅，空集符号，代表"归零重启"。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莱昂怒吼。

"只是确认她没带走任何研究数据，"莫里斯的脸出现在屏幕角落，"现在轮到你了。你的选择很简单：配合我们完善公式，或者..."画面切到缅因州森林的航拍，一个小红点标记着木屋位置，"见证小聪明带来的后果。"

莱昂被带到隔壁房间，数十名科学家在操作某种脑机接口设备。中央平台上连接着一位昏迷的将军——根据墙上的介绍，是负责美国核武器密码的斯特林将军。

"中风导致他部分记忆丧失，"德克尔亲切地解释，"包括那些...至关重要的密码。你的研究能让我们直接从神经元提取信息。"

莱昂突然明白了艾玛的暗示。他佯装配合坐下，却在编写代码时插入了另一组方程——艾玛改良版中的隐藏变量。当设备启动时，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开始诡异闪烁。

"怎么回事？"德克尔冲向控制台。

莱昂笑了："你们搞错了一件事。量子意识不能转移...但可以复制。"警报声骤然响起，所有显示屏都跳出同一个倒计时：00:30。

莫里斯掏出手枪："停下它！"

"太迟了，"莱昂看着斯特林将军突然睁开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不似人类的光芒，"你们创造了一个不会死亡、无需躯体的意识体。猜猜它现在想去哪里？"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栋建筑的电力系统崩溃。应急灯亮起时，所有操作台的屏幕上都只剩下一个不断自我复制的程序图标：一只眨眼的白兔。

三个月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来了位新研究员。黑色长发，左手腕有新鲜激光祛纹身痕迹。当她路过茶水间时，《科学》杂志正报道着全球军事系统遭遇的诡异故障：所有核武器控制程序同时收到了无法破解的休眠指令。

"巧合的是，"文章结尾调侃道，"故障发生日正是理论物理学家莱昂·卡森失踪当天。警方称实验室监控最后画面显示，这位教授看着摄像头说了句奇怪的话..."

新研究员微笑合上杂志。窗玻璃反射出她身后白板上的公式，某个变量被心形圈起，旁边写着：总有更好的办法，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