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 0 个字 ⏱️ 0分钟
推理模型思维链

最后的二十公里

生活像骑自行车,必须不断前进

暴雨像无数根银针扎在柏油路上。陈默右腿的金属假肢卡在踏板弹簧里,链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码表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距离终点还有最后二十公里。

前方隧道口突然亮起两束车灯。

"瘸子还真能跑啊。"纹着青龙花臂的男人摇下车窗,手里甩动的铁链在雨幕中划出冷光。三天前就是这些人闯进他家,把妹妹的胰岛素砸得粉碎。此刻后座传来虚弱的呻吟声,十岁的小女孩额头滚烫,呼吸带着溺水般的杂音。

陈默猛地调转车头冲进岔路。改装过的公路车在颠簸的碎石路上剧烈震颤,车灯在暴雨中劈开一道摇晃的光柱。假肢连接处的皮肤早已磨破,血水混着雨水渗进车架缝隙,但他不敢减速——妹妹的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撑不过天亮。

记忆闪回半年前那个黄昏。他作为快递员在跨海大桥骑行时,失控的货车撞碎了整个右腿。保险理赔员把文件拍在病床上:"对方全责,但司机当场死亡。"母亲攥着诊断书在走廊痛哭,妹妹蜷缩在病房角落给他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

隧道里的追兵越来越近。陈默摸到腰间保温箱的搭扣,里面是冷链运输的救命药。雨水模糊的视线里浮现出黑市药贩子的脸:"这药正规渠道至少等三个月,今晚现金交易。"他攥着手术赔偿金犹豫时,药贩子又递来纸袋:"再借你十万,利息按老规矩。"

前方突然出现施工路障。陈默咬紧牙关冲向斜坡,假肢在发力瞬间脱扣。自行车腾空跃起的刹那,他想起第一次装上义肢学走路时,复健师说"重心要永远向前"。车身重重砸在对面路基上,保温箱的警报器发出尖锐鸣叫。

"哥...好冷..."后座传来细微的颤动。陈默把防风衣裹紧妹妹,发现她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手机在此时震动,催债信息跳出屏幕:"明日到期"。更刺目的是医院APP的推送:台风导致跨海轮渡停航,最近的血透室在二十公里外的开发区。

雨幕中隐约出现加油站的光晕。陈默踉跄着推车闯入便利店,收银员被浑身滴血的男人吓得尖叫。"求您...给点热水..."他抖着手摸出最后两张纸币,保温箱温度显示已经逼近临界值。

突然,玻璃门外传来急刹车声。花臂男人拎着球棍逼近:"跑啊?怎么不继续..."话音未落,陈默抄起货架上的灭火器砸向电闸。黑暗降临的瞬间,他抱起妹妹跃上自行车,听见身后货架倒塌的巨响。

立交桥在暴雨中像条发光的水蛇。陈默的假肢支架开始变形,每一次踩踏都像在伤口撒盐。妹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小手抓住他衣角:"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骑车吗..."那年樱花树下,他扶着后座喊"别松脚蹬",女孩的笑声惊起满树白鸽。

导航提示偏离路线时,陈默才发现骑上了禁止通行的旧桥。腐朽的铁板在车轮下呻吟,断裂的钢缆在风中呜咽。追兵的车灯刺破雨幕,他发狠将变速器推到最高档。桥面在身后成片塌陷,自行车在最后一刻冲上对岸。

开发区医院的蓝十字在雨中浮现时,陈默的右腿残肢已经失去知觉。护士推着担架车冲来时,他死死按住保温箱:"先验药...冷链断了三分钟..."视线开始模糊之际,听见急救室传来"滴滴"的仪器声。

晨光穿透云层时,陈默坐在走廊长椅上拆解假肢。催债电话再次响起,他平静地说:"中午十二点,码头见。"手机相册里躺着今早拍下的画面:妹妹在病床上举着葡萄糖输液袋,比着胜利手势。

正午的集装箱码头空无一人。当讨债人的拳头挥来时,陈默举起警察提供的录音证据。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药贩子团伙在交易现场被一网打尽。三天后,医保特批的胰岛素准时送达病房。

出院那天,妹妹指着自行车后座新装的儿童座椅:"哥,这次换我载你。"陈默笑着调整假肢固定带,阳光把不锈钢关节照得发亮。远处海面上,跨海大桥的车流像条闪光的项链,而他们朝着反方向骑行,车轮在柏油路上划出连绵不断的圆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