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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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的电子钟显示03:47时，林夏在手术台边打了个寒颤。患者胸腔里涌出的鲜血突然变得透明，像融化的水晶般折射着冷光。她眨眼的瞬间，整个世界的色彩都褪去了。
"林医生？"护士的声音仿佛隔着水幕传来。林夏抬头，发现每个人头顶都悬浮着发光的数字。主任医师张教授头顶是深蓝色的"17年8天"，实习医生小王则是刺目的红色"3小时42分"。
当她颤抖着伸手触碰小王肩膀，数字突然坍缩成实体沙漏。细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落，最后一粒沙子即将触底时，救护车刺耳的鸣笛穿透玻璃。三个浑身是血的建筑工人被推进来，小王头顶的沙漏轰然翻转，崭新的"2年11月"在血红中浮现。
这场异变持续了十七分钟。林夏蜷缩在更衣室给男友程述打电话，却在接通瞬间听见金属碰撞的巨响。当她冲到医院门口时，程述的摩托车正卡在货车底盘下，他头顶的金色数字定格在"00:00:07"。
"用我的时间！"林夏抓住程述的手尖叫。银白光晕从她指尖漫出，腕表突然发烫到几乎烙进皮肤。程述的沙漏开始逆流，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41年"变成了"31年"。
三个月后，梧桐巷尽头的古董店挂起"时间诊所"的招牌。染着蓝发的白血病少女在母亲搀扶下推开门，柜台后的林夏摘下口罩，少女头顶的"6天"数字刺痛她的视网膜。
"医生，他们说你能买时间。"妇人掏出的钻石项链在玻璃柜台上折射出虹光。林夏的右手神经质地抽搐——自从发现触碰他人就能转移时间，这种交易已经进行过九次。
当少女的沙漏变成"5年"时，林夏腕间的灼痛突然升级为剧痛。她冲进密室掀开衣袖，皮肤上浮现的诡异纹路正以伤口为中心蔓延，像棵正在生长的银色荆棘。
那夜程述在阁楼发现昏倒的林夏时，她左臂已经爬满发光纹路。急诊科拍片显示所有骨骼都布满细密裂纹，如同被击碎的陶瓷。更可怕的是X光片边缘，隐约可见沙漏形状的阴影悬浮在胸腔位置。
"你转移了多少年？"程述攥着诊断书的手背暴起青筋。林夏沉默着调出加密账户，余额显示她已累计收购832年时间，其中412年转卖给富豪客户。阁楼暗格里，成捆的金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转折发生在梅雨季节的深夜。当林夏准备为地产大亨注入第十次延寿时，老人突然抽搐着抓住她手腕。那些被转移的时间化作银色光点从毛孔渗出，在空中凝聚成无数尖叫的人脸。其中竟有小王的面容——本该在车祸中死去的实习医生，此刻正在光晕中痛苦挣扎。
"时间债务需要利息。"阴冷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林夏转身看见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她认出这是三个月前送来神秘怀表的客人。女人指尖缠绕着和她臂上相同的银色荆棘，"每转移一年，就会在时之茧里孵化一只噬时虫。"
解剖室的无影灯下，林夏用手术刀划开自己小腹。半透明的银色幼虫正在脏器间蠕动，它们啃噬的豁口处，时间像坏死的组织般发黑溃烂。当她试图用镊子夹取时，幼虫突然化作光流钻进程述的伤口。
暴雨倾盆的凌晨，程述的沙漏开始疯狂倒流。林夏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终于读懂怀表内侧的铭文："时间不可借贷，命运不能篡改。"她抓过程述的手术刀刺向胸口，银色荆棘却在触及心脏时绽开成花。
十年后的清明，西山墓园总是有位白发女子在程述墓前放沙漏。有扫墓人见过她与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对峙，空中悬浮的沙漏如同星群闪烁。而在急诊科的值班表上，林夏的名字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只是再没人见过她摘下口罩。
那些曾在时间诊所交易过的富豪接连暴毙，法医都给出"器官莫名衰竭"的结论。而在流浪汉聚居的天桥下，开始流传"银荆使者"的传说——据说她会取走贪心者的时间，转交给抱着婴儿求医的年轻母亲，或是握着铅笔在路灯下写作业的孩童。
某个雪夜，古董店的铃铛再次响起。林夏看着来客头顶跳动的"00:00:01"，突然笑了。她腕间的怀表发出轰鸣，银色荆棘刺破皮肤疯长成树，将整个空间凝固成水晶般的永恒。在时间静止的刹那，人们终于看清每根荆棘都是无数沙漏串联的锁链，而树冠顶端绽放的，正是所有被辜负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