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价人生
生活很昂贵，你需要负责
凌晨三点的城市像被按了暂停键，只有霓虹灯在雨幕中无声闪烁。陈默望着ATM机屏幕上显示的余额，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六位数密码守护着三位数的存款，这串数字在视网膜上烧灼出焦黑的痕迹。
他转身时撞到个穿驼色风衣的男人，公文包里的文件雪花般飘落。陈默蹲下帮忙捡拾，指尖突然触到张泛黄的契约。"时间银行"四个烫金小字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诡异的光，条款里写着"可预支未来时间兑换现金，日薪千元起"。
"这是诈骗新套路？"陈默捏着契约冷笑，却发现男人早已消失在雨夜里。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医院催缴母亲透析费用的短信刺破雨声。他鬼使神差地拨通契约上的电话，机械女声报出地址时，玻璃幕墙映出他扭曲的脸。
梧桐巷79号的门铃响过三声后自动开启。穿唐装的老人正在煮茶，铜壶嘴喷出的白雾里漂浮着类似沙漏形状的光点。"陈先生要典当多少时间？"老人推来青瓷杯，茶水表面浮现出母亲插着鼻饲管的睡颜。
当陈默按下血指印时，腕表突然发烫。他惊恐地看着表盘逆时针飞转，窗外的梧桐树瞬间褪尽绿叶。老人将装满现金的黑箱推过来："三个月时间，换九十万元。提醒您，预支时间会加速现实损耗。"
最初的狂喜持续了三十七天。结清医疗费那天，主治医师盯着检验报告皱眉："你母亲的血型怎么从O型变成了AB型？"陈默笑着敷衍过去，没注意护士推走的点滴架上，标签姓名栏正在缓慢消失。
变故发生在第四十九天深夜。陈默加班改方案时，键盘突然渗出粘稠液体。他惊恐地看着文档里的文字像烈日下的冰淇淋般融化，工位铭牌上的"陈默"二字正被某种无形力量擦除。手机相册里，与母亲的合影正在一张张变成单人照。
"这是时间透支的副作用。"当陈默冲进梧桐巷79号时，老人正在给盆栽修剪枝叶。枯黄的叶片坠地时发出硬币碰撞的脆响，"每笔交易都会抵押记忆锚点，当抵押物耗尽……"老人抬手拂过盆栽，那株植物瞬间化作飞灰。
陈默在医院的走廊狂奔，消毒水气味里混着焦糊味。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他看见母亲的身体正在像素化，床头的电子监护仪显示着乱码。最恐怖的是当他抓住母亲的手，那触感如同握住一捧正在漏沙的沙粒。
"还有补救办法。"穿驼色风衣的男人幽灵般出现在病房角落，"找到你存在的原始锚点。"陈默突然想起契约角落的蜡封图案——正是童年时母亲送他的海螺形状胎记。他扯开衣领，锁骨处的胎记已经淡得近乎透明。
暴雨倾盆的午夜，陈默再次站在ATM机前。这次屏幕显示的不再是余额，而是跳动的红色倒计时。当他将黑箱里剩余的钱全部塞进存款口时，机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纸币在出钞口绞成碎片，混着雨水泥浆喷溅在他脸上。
梧桐巷79号变成了废墟。陈默在瓦砾堆里疯狂翻找，指尖被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直到晨曦刺破云层时，他才在断墙下挖出半张烧焦的契约，背面浮现出母亲年轻时抄写的诗句："儿行千里路，亲心千里逐。"
最后的记忆锚点在市图书馆尘封的借阅记录里。陈默颤抖着翻开1998年的登记册，泛黄的纸页上，"陈林秀"的签名正在消失。那是母亲替他借《小王子》时签下的名字，当时他正因肺炎住院。当陈默用血描摹那个名字时，整个书架开始震动，无数本书籍自动翻开，露出夹在其中的时光碎片。
在锚点彻底崩溃前七秒，陈默冲进重症监护室。他将海螺胎记的位置贴在母亲心口，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迸发出耀眼的蓝光。当护士们冲进来时，只看到病床上紧紧相拥的母子，以及地板上正在蒸发的水晶沙粒。
三个月后的清晨，陈默在早餐店听到新闻："新型诈骗团伙利用虚拟现实技术制造幻觉……"他笑着咬了口煎饼，锁骨处的胎记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收银台贴着泛黄的便签，是他昨夜写给自己的提醒："生活很昂贵，但爱能赎回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