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的荒地
有人寻找美丽之地，有人创造美丽之地
第一章：追寻者的脚步
埃德蒙·弗罗斯特戴着那顶褪色的宽檐帽，站在巨石阵边缘，看着风滚草从龟裂的红土地上翻滚而过。他的帆布背包里装着第37本速写本，上面记录着这位风景摄影师二十年来在全球寻找"世界尽头之美"的足迹。从冰岛的黑色沙滩到纳米比亚的红色沙漠，从巴塔哥尼亚的冰川到西伯利亚的冻原，他见过地球上最壮丽的风景，却始终觉得缺了些什么。
"又是这样，"埃德蒙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对着空无一人的荒地喃喃自语，"照片很美，但..."他摇摇头，把相机放回包里。当地导游说过这里曾是印第安部落的圣地，如今只剩风化的岩石和几株倔强的仙人掌。
回汽车旅馆的路上，埃德蒙注意到路边有个生锈的铁牌，上面模糊地写着"镀金镇 - 3英里"。下面还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最美的风景在人心"。
"又是那种骗游客的把戏。"埃德蒙嗤之以鼻。但当他查阅GPS时，却发现地图上没有这个小镇的记录。职业直觉让他调转方向盘。
第二章：消失的小镇
所谓的"镀金镇"根本不存在——至少在现代地图上。埃德蒙开车在指示牌指向的土路上行驶了半小时，除了越来越荒凉的景色什么也没发现。就在他准备放弃时，道路尽头出现了一道歪斜的木栅栏，上面挂着的牌匾写着"镀金镇欢迎您"，字迹斑驳但依然可见。
栅栏后面是一片空地，零星散布着几栋摇摇欲坠的木屋，中间有个干涸的喷泉。唯一的生命迹象是一个正在修理门廊的老人，他银白的头发在沙漠夕阳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您一定是新来的观光客，"老人头也不抬地说，"我是萨姆·戈尔登，镀金镇的镇长、居民兼导游。"他苦笑着补充道，"也是最年轻的一位——我已经82岁了。"
埃德蒙说明来意后，萨姆邀请他进了看起来最完好的一栋房子。室内出人意料地整洁，墙上挂满了泛黄的照片，记录着一个繁华小镇的兴衰。
"镀金镇建于1902年，"萨姆倒了两杯威士忌，"当时这里发现了铜矿。我的曾祖父是第一批矿工，后来成了镇长。矿脉枯竭后，人们开始离开。到1950年代，只剩下我们戈尔登家族还在坚持。"
"坚持什么?"埃德蒙问，"这里看起来已经..."
"死了?"萨姆大笑，"不，年轻人。镀金镇只是在休眠。看这个。"他指向墙上最大的一张照片——一片盛开的沙漠花园，五颜六色的花朵在红色岩石间怒放，跟眼前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我父亲建造的。他说既然我们改变不了矿脉枯竭的事实，就改变这片土地本身。"萨姆的眼睛闪烁着某种狂热，"他花了三十年，引水、改良土壤、培育能在沙漠存活的花卉。在最辉煌的时候，镀金花园吸引了全美的游客。"
"后来发生了什么?"
萨姆沉默了很久。"父亲去世那年，管道破裂，水源断绝。三个月内，一切回到了原样。"老人突然抓住埃德蒙的手腕，"但现在机会来了！气象预报说下周有异常降雨，我准备了新的种子和灌溉系统。只需要..."他咳嗽起来，"只需要一些帮助。"
第三章：创造的疯狂
埃德蒙本来计划第二天就离开，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萨姆的激情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对摄影的执着。他开始记录这位老人每天的工作——修理生锈的灌溉设备，检查地下储水箱，在温室里培育耐旱植物。
"你为什么不做个纪录片?"第四天早晨，萨姆边吃早餐边问，"关于一个疯老头试图在沙漠里造花园?"
"因为这不只是关于花园，"埃德蒙突然意识到，"这是关于...创造的意志。大多数人寻找美丽，少数人创造它，明知会失败还是坚持。"
萨姆的眼睛湿润了。"我父亲常说，世上存在两种人——消费者和生产者。游客消费风景，园丁生产美景。"他擦擦手，"来吧，我带你看真正的镀金镇。"
他们驾车来到山谷深处，萨姆指着一片隐蔽的绿洲——十几棵棕榈树环绕着一个小池塘，池塘边开满了野花。
"我偷偷保存下来的部分，"萨姆骄傲地说，"真正的花园会更大，但如果连这点都守不住，还谈什么重建?"
那天晚上，埃德蒙翻看自己拍的照片，意识到萨姆的绿洲比他过去二十年拍过的任何风景都更动人。不是因为它的规模或稀有性，而是因为它存在的意志本身。
第四章：暴风雨前夜
第七天，乌云开始聚集。萨姆兴奋得像个孩子，带着埃德蒙检查每一处准备。他们加固了挡土墙，清理了排水沟，把脆弱的幼苗移到避风处。
"雨水会填满地下蓄水池，"萨姆解释着复杂的引水系统，"然后通过陶管缓慢释放，避免蒸发。父亲的原始设计，我做了些改进。"
午夜，第一滴雨落下时，萨姆坚持要出门。"我得确保一切正常运作!"埃德蒙劝不住他，只好跟着。老人动作出奇地敏捷，在雨中检查每个关键节点。
在检查最后一个分流阀时，萨姆突然捂住胸口倒下。埃德蒙冒着倾盆大雨把他背回屋里，但老人已经意识模糊。
"听我说，"萨姆紧抓埃德蒙的手，"阀门...西北角的分流阀...必须打开，否则水会冲毁...一切..."
"我去!但你需要医生!"
"来不及了...这本来就是我最后的机会..."萨姆挤出一个微笑，"把我葬在花园...答应我，继续..."
埃德蒙冲进雨中。他找到那个被泥沙半掩的分流阀，用尽全力转动生锈的把手。系统发出可怕的呻吟，然后水流开始沿着设计好的路线流动。
第五章：镀金的遗产
葬礼很简单。埃德蒙按照萨姆的遗愿，将他安葬在那片秘密绿洲最高处。暴风雨过后，沙漠短暂地焕发生机——野花绽放，干涸多年的河床有了水流。
埃德蒙没有立即离开。他用萨姆留下的笔记和图纸，继续照料这个初现雏形的花园。一个月后，第一批游客偶然发现了这里——一对迷路的年轻情侣被盛开的野花吸引而来。
"这里美得不像真的，"女孩惊叹，"像是沙漠中的奇迹!"
埃德蒙笑了。"不是奇迹，是有人宁愿相信沙漠可以开花。"他递给男孩一张手绘地图，"告诉其他人，镀金镇重新开放了。"
几年后，当埃德蒙的黑白摄影集《镀金之地》获得国际大奖时，记者问他为什么放弃追逐全球奇观，转而定格一个默默无闻的沙漠小镇。
"我发现最美的风景不在终点，"埃德蒙指着照片中盛开的花丛和前来参观的人群，"而存在于将荒芜变为花园的意志中。有人寻找美丽之地，有人创造美丽之地——后者才真正改变世界。"
在书的最后一页，是萨姆·戈尔登站在第一批重生的花朵前的照片。老人眼含泪光，脸上却带着创造者独有的满足微笑。图片说明只有简单一行字：
"看，沙漠开花了。"